跨越千年的龙岩文化三大高峰

欧 贤 东

    龙岩，自晋泰康三年（282）设立苦草镇、唐开元二十四年（736）置新罗县以来，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之前的一千多年期间，纵横捭阖，先后出现了三个才人辈出的文化高峰。 

    第一个文化高峰，始于中唐，盛于两宋。这时，整个中华民族已经经历了夏、商、周，特别是春秋战国诸子百家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秦汉两朝的“一统天下·文功武治”和大唐王朝的“贞观之治”，中原地区的经济和文化都已经相当发达；就连地处闽粤赣边，向来被称为“南蛮之地”的龙岩，都沐浴着大唐王朝的阳光雨露——唐总章二年（669）陈政、陈元光父子奉唐高宗李治之命从河南光州固始率兵南下平息啸乱，开发粤东闽南；唐天宝元年（742）睿智开明的唐玄宗李隆基“天遂人愿”亲笔御批将新立仅六年的“新罗县”更名为“龙岩县”，从此“有福之省”的龙岩真正与龙结缘，一直龙腾虎跃、龙飞凤舞、龙行天下、龙飞九天。唐朝后期，龙岩已经逐步开化，邑人翁刘即“以明经立举进士”，并于大中壬申年（852）奉唐宣宗李忱之命出任泗州（今江苏盱眙）剌史。

    宋绍熙元年（1190），朱熹出任漳州太守，镇守龙溪、漳浦、长泰、龙岩四县。他先后四次撰文劝谕龙岩“力倡儒学、务宣教化……”龙岩人民不负朱老夫子的厚望，全面总结过去两三百年兴办教育，特别是北宋淳化年间（990～994）创立黉学、皇祐初年（1049）创建学宫的经验，进一步革新鼎故，在城区兴办县学，在乡村倡办社学、乡学、村学、族学；还启动了翻修“天钟楼”（中唐·西湖岩山）、新建“城隍庙”（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县治东）、 “文明塔·魁楼”（宋绍兴年间·公元1131～1162年间·适中）和“文庙”（宋开禧年间·公元1205～1207年间·县治之东）、“耸池岩”（宋代·江山）等一系列文化工程，在全县上下形成了浓郁的尊孔倡儒之风，龙岩自此“复为礼义之乡，子子孙孙永陶圣化”。在之后的县试、乡试和殿试中捷报频传，出现了龚原、龚克、龚嶒、龚颀、龚维叙“一家五代相继高中进士”、周纯、周綍、周邠“兄弟叔侄连续三榜擢升翰林”和黄琮、黄靖“同胞兄弟同登皇榜”等文化盛事。仅唐宋两朝一个小小的龙岩县，竟出了18名的进士。民间草根文化的水平也不一般，从今天苏坂白沙一带南宋江湖诗人程垣被收录《四库全书·江湖后集》的《杂兴》《探颐》《樵家》《樵叟》《樵经》《樵风》等诗文来看，其清新流畅的诗句、超凡脱俗的意境、真挚动人的情感和充满生活气息的内容，足可管窥一斑当时龙岩民间文化普及的水准。

    不知是龙岩钟灵毓秀、才人辈出遭人妒嫉；还是“宋景炎二年（1277），丞相文天祥的勤王大军移师闽西，龙岩乡勇众志成城举义响应，邑人郭铉、郭鍊作为左右先锋跟随文天祥收梅州、复会昌、战雩都，转战南北、屡建奇功”令人后怕；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总之有人谣言惑众，说“龙岩城形似一只神牛，神牛即将成精，从此闽西南永无宁日”，唆使新兴的元朝派人前来龙岩“挖掘四口井，兴建一方塔①；束缚牛四脚，拴住牛鼻子” ——占坏风水，困住“神牛”；再加上后来整个元朝社会动荡不定、民不聊生，致使龙岩从宋淳祐七年（1246）连梦魁高中进士之后，到明永乐元年（1403）的150多年间，一直没人翰林及第擢升进士。

    为了救赎被困“神牛”，令龙岩风水早日“转向”，龙岩人民虔诚至致进行了一系列艰苦不懈的努力。一是在县置北面的后山兴建了一座象征屯足了粮草的牛坪——“最高亭”，让被困“神牛”冬可御寒、夏可蔽日，乏可休憩、饥可果腹；二是翻修了县置东边的孔庙，重塑了“万代师表”孔子及其弟子的神像，每年春秋都举行隆重的祭祀大典；三是在龙岩洞和西湖岩山等风水宝地兴建了“景忠祠”、“魁星阁”等一大批文化名胜。初一、十五和重大节日，从知县到普通衙役、从莘莘学子从他们的父母都要举行庄重的仪式，敬祀天神地公，祈佑日月重光；参拜圣哲先贤，接受文公教化。一直到明永乐二年（1404）春闱，以西湖山人王源“丰稔破天荒”高中进士为标志，龙岩才一改长达150多年没人及第的颓势，真正日月生辉、风水转向。 

    龙岩第二个文化高峰，始于明初，一直持续到清朝的中后期。由于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出生贫寒，深知农业和教育的至关重要性，所以在缔造新朝规制时，他就把以民为本、重视农业、发展教育作为头顶大事常抓不懈。这一政策不仅在大明王朝得到了很好的贯彻，而且持续影响到清朝的中后期。因而明清两朝相继出现了“仁宣之治”和“康乾盛世”的大治景象，龙岩的经济和社会也得到长足的发展，民风淳朴、英才辈出，先后共有250多位学子考中举人，在福建的乡试中崭露头角；40多名学子参加殿试擢升进士。一批又一批的龙岩优秀儿女肩负着朝廷赋予的神圣使命奔赴大江南北，爱民如子、精忠报国。这些先贤中，除了明永乐二年（1404）“丰稔破天荒”高中进士，之后出任河北深泽县令、江苏松江同知、仁宗皇帝老师和广东潮州知府“声名可及韩愈”的王源外，还有曾任南京应天府府尹，“清廉不逊海瑞”的石应岳（明隆庆五年·1571年进士）；担任朝廷御史、广东广西巡按，在“琼岛只身航海·岭东千金建桥”的蔡梦说（明万历二年·1574年进士）；历任江西高安、广东韶关知府、湖广按察使，“执法刚正不阿”的王以通（明万历八年·1580年进士）；为官清正，曾任广西按察兵部道副使，龙岩经典民居“十八堂”的建造者连继芳（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进士）；赤胆忠诚，曾任陕西道御史、直隶钦差大臣，广东巡按、大理寺卿，誓死效忠大明王朝的王命璿（明万历廿九年·1601年进士）及其“忠义孝悌·勤王有功”的长孙王思沂（明永历乙酉·1645年恩选士）；学识渊博，多年主持新罗书院讲席、曾任长乐教谕的“著名道学家”廖溶（清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进士）；著述颇丰，曾任内阁中书、刑部郎中，编著了《同馆诗赋题解（八卷）》等“词林瑰宝·科考攻略”的“文字训诂学家”魏茂林（清嘉庆十四年·1809年进士）；曾任福建省咨议局议员、众议院秘书和光泽知事、龙岩知县的苏逸云（清末福建师范学堂毕业）；以及出生寒门、自学成才的“彭湖协镇都督府信官”温兆凤（清嘉庆年间·1796～1820间荐辟）……此外，还有辅佐明初三朝，深得成祖、仁宗、宣宗三任皇帝赏识，与郑和一起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谱写了“八下西洋”传奇的著名航海家、外交家王景弘（其家乡集贤里香寮村许家山，当时隶属龙岩县管辖，今划归漳平市赤水镇）。 

    龙岩历史上的第三个文化高峰，孕育于“辛亥革命”，到上世纪20～30年代“朱毛红军”在闽西建立革命根据地、开辟中央苏区时进入波峰。

    1898年，以康有为为首的改良主义发动了爱国救亡的“戊戌变法”，通过光绪皇帝进行了一场资产阶级的政治变革，后因保守势力的负隅顽抗以失败而告终。1900年，义和团起义和八国联军的入侵，沉重打击了满清王朝的顽固保守势力。1905年，在举国上下一片的改革声中，慈禧太后不得不采用康有为、梁启超“戊戌变法”中提出的改革方案，推行“清末新政”。同年，孙中山在日本成立中国同盟会，提出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的政治纲领。郑丰稔、詹调元等一批龙岩儿女先后加入了同盟会，投身孙中山领导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詹调元曾任孙中山的秘书，主持过国民党福建党部的工作；郑丰稔曾任福建省副议长，在袁世凯复辟帝制时旗帜鲜明发表的《讨袁氏檄》声名远播。1911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此起彼伏。龙岩辛亥义士翁矮古揭竿举义，向满清王朝在龙岩的残余势力公开宣战。之后，龙岩人民“支持民主、维护共和”的活动风起云涌、持续不断。

    1918年，俄国“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中国革命开启了新的征程。邓子恢、陈明、章独奇、林仙亭等人，率先成立了“奇山书社”，而后又创办了《岩声》报，在闽西南广泛宣传马列主义。1926年，郭滴人、陈庆隆、李联星等前往广州，参加毛泽东创办的农民运动讲习所。1928年3月，邓子恢、罗怀盛、郭滴人等领导的后田暴动，打响了福建“土地革命之先声”。1929年，朱毛红军从井冈山挥师入闽，“三打三捷龙岩城”，发动群众“打土豪分田地”，扩大地方赤卫队，建立各级革命政权，开辟了闽西革命根据地，龙岩儿女参红扩红，轰轰烈烈谱写了闽西“二十年红旗不倒”的革命传奇，直到1934年红军北上抗日、1949年大军南下“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

    在这场波澜壮阔的伟大革命中，龙岩是著名的革命老区、中央苏区；是中国土地革命的一个策源地、毛泽东军事思想的一块试验田、共和国将军的一大诞生地。毛泽东、朱德、周恩来、陈毅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都曾在这里留下了彪炳史册的丰功伟绩。在血与火的考验之中，成千上万的龙岩儿女跟随红军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涌现出了一批又一批的仁人志士。他们中，有后来担任国务院副总理、被誉为“中国农村改革专家”的邓子恢；有曾任中共陕北省委宣传部部长、中央局组织部干部科长，闽西红军和闽西革命根据地、中央苏区创始人之一的烈士郭滴人；有早期在南洋组织华侨“救国会”，后回乡参加红军长征，建国后出任中国人民银行行长的曹菊如；有曾任中共闽粤赣边省委书记、闽粤赣边区党委书记兼中国人民解放军闽粤赣边区纵队政委，新中国成立后出任中共福建省委书记、省长的魏金水；有先期参加红军坚持闽西游击战争后来编入新四军北上抗日，建国后出任高级炮兵学院政委、炮兵工程学院政委、二炮基地司令员、解放军第二炮兵副司令员，出色完成了新中国第一次核试验发射指挥任务的少将廖成美；有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建国后出任国家海关总署署长、党组书记和外贸部党组书记、代部长的林海云；有先期跟随爱国侨领陈嘉庚、后来出任全国侨联副主席的王源兴；有早期参加“左联”，解放后历任《福建农民报》主编、福建省文化处处长、省文联主席的马宁；有先期投奔共产党、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历任香港中国歌舞剧艺社社长、香港《华商报》编辑、香港《文汇报》社社长、国务院外事办港澳组组长、中国戏剧家协会书记处书记兼研究室主任的吴荻舟；有以新加坡《星州日报》《星州晚报》特派记者身份火线采访了毛泽东、李宗仁、聂荣臻、贺龙等一大批国共要人和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全面报道了“徐州大突围”、“延安大生产”和“八路军华北抗战”等一系列重大历史事件，建国后出任新华社香港分社第一任总编的爱国华侨、著名女记者黄薇……还有共和国将军罗元发、陈仁麒、林忠照、郭成柱、郭挺万及红八团团长、革命烈士邱金声；旅外爱国华侨苏振寿、黄复康、郑日晖、陈灼瑞、张旭高、张灼林、林国仁……他们都在不同的岗位以不同的方式，为中华民族的独立和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作出了巨大的牺牲和无私的贡献。

    时势锻造英雄。纵观龙岩从设镇置县到新中国成立之前的一千多年，国运昌则人文兴，人文兴乃英才出。在跨越千年的历史长河里，一代又一代的龙岩儿女顺应人类社会发展的规律，以民族振兴、社会进步、人类幸福为己任，殚精竭虑、修齐平治。时逢盛世，他们与时俱进、大刀阔斧，乘势而上、脱颖而出；际遇动荡，他们迎难而上、力挽狂澜，砥柱中流、逆势飞扬。他们用青春和热血谱写了光彩照人的铁卷丹青，以勤劳和智慧奏响了浩气长存的大吕黄钟！他们的高大形象，就像“九侯叠嶂”“紫金晴雪”“奇迈岚光”一样高峻坚兀、熠熠生辉；他们的崇高精神，犹如“东宝春云”“虎岭松涛”“龙川晓月”那样大气磅礴、生生不息，永远铭刻在世世代代龙岩人民的心坎上，不断发扬光大！